小原公公是內侍總統太監親自提拔的幹兒子，也因為人總統太監為幹爹的緣故小原公公在宮裏的生活比別的底層小太監要好過得多，加上他為人十分機靈懂事，在宮中浸淫這麽多年，很是知道看人臉色行事的規矩，是以倒是混得風生水起。

以小原公公年紀輕輕便能在禦書房當差的本事便也知他是個有些才幹的，皇上連著大病這好些日子，一些緊急的折子也都是他負責每日從禦書房送到皇上的寢宮的。

因為當著這個差事這幾日倒是有好些大臣前來巴結，他們都希望皇上能見一見自己，或者說哪怕是看一看自己寫的奏章也成。不過這些小原公公都不放在心上，對於他們的各種示好他也只管照收不誤，至於他們的折子是否要呈到皇上面前，那就要看其折子的內容和他的心情了。

因為還沒有人知道除了皇上是他表面上要伺候的主子外，實則暗地裏早在好些年前他便已然是沈王府沈雄的心腹了。當年家中困難食不裹腹，若非沈王爺經過好心救下了他與他的家人只怕這世上早就沒有小原公公這個人了。

當時他便已發誓要報沈王爺此大恩之萬一，雖然是很想進入沈王府倍伴沈雄左右，但是沈雄當時告訴他，在王府伺候他不過是些眼見之功的工作，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幫助，若真心想助他不如進宮。

沈雄多麽狡詐的人，自然不可能說讓小原公公進宮是為了監視宮中的一切，畢竟皇上是天子哪裏輪到他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沈雄只跟他說是為了讓自己能在官場更加的順風如意，所以天意很重要，若是天子身邊時刻有一個自己的人幫自己看著皇上的心情變化，那自己在前朝施展拳腳也會更加順心順意得多。

小原公公一心報恩別無他想，當即二話不說就自宮入了這深宮大苑。雖然這些年來也沒有給沈雄傳達過太多有實質性作用的消息，對於這一點小原公公還是無比的清楚的，所以他心中還一直有些苦惱，為什麽自己總是不能更好的幫助到沈王爺呢？

而皇上大病之後沈雄竟然親自找過他一次，上次尋他跟他說皇上大病又連著好些日子沒有上朝，他心內惶恐，只怕會在有些事上得罪了聖上而不自知，是以要小原公公千萬留心宮中一切，特別是最近的奏章。

小原公公自是萬分用心，他覺得自己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所以對這段時間皇上身邊發生的一切都靜心留意著，對於那些大臣呈上來的奏章就更不用說了，其實這也是為什麽皇上連著看了好幾天折子，上面卻盡是些對沈王爺歌功頌德之事的原因所在。

隨著外面對沈王爺會被立儲的呼聲越來越高，小原公公也開始有點沾沾自喜起來，看來自己這一生倒是沒有跟錯主子。而沈雄昨天又見了他一次，還明裏暗裏的向他許諾，若自己真的能得九五之尊的位置，那麽小原公公也必將是從龍之功，絕對的太監中第一把交椅。

這樣大的誘惑讓小原公公對沈雄更加的盡忠職守了，這兩天幹起差事來也越得的得勁，逢人都是笑嘻嘻的。

今天一大早他換了一身新制的太監服，深藍的衣服在陽光下也顯得煜煜生輝，一路走進禦書房去都是些小太監對著他不斷的點頭哈腰。

皇上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來禦書房了，因此這裏也一直沒有再點安息香，屋裏安靜得出奇，高門重啟，正對著大門的那明黃帷幕鋪就的大書案之上仍舊堆砌著無數的奏章。

小原公公對身邊緊跟著伺候的兩個小太監揚了揚嗓音道：“你們就在這外面守著吧，我進去將那些緊急加密的奏折挑出來送去給皇上過目。”

“是。”

說罷，小原公公徑直獨自進了禦書房，在桌案之上他將一些加了急或寫了密字的奏折一一篩選出來，當拿到一本紅色奏章時他楞了一下，這奏章的面上也寫了一個密字，這是密折，意為除了皇上本人以外任何人不得過目的。

但讓小原公公奇怪的是奏章的下角落款處寫著沈子瑜的名諱！這個歷來深受皇上喜愛，甚至幾度重用的世子爺他也是知道一二的，更何況因著沈子瑜也是沈王府的人他也還曾留心過呢。

沈子瑜一向不給皇上遞什麽奏章的，因為他雖兩度被封欽定差事，但實則還沒有被皇上真正的專封官職，雖為世子爺，但卻是無品之人。不過他的奏章一向不管密與不密皇上還都是會過目的，這大概也是看重的一種表現吧。

不過今天這密折小原公公卻不會呈給皇上，因為沈雄在早前的交待中已然明確的說過了，如果遇到與沈子瑜有關的任何事情都盡量別驚憂皇上，雖然不明白這當中的關竅，但是沈雄的話便是命令，小原公公照辦不誤。

想到這兒，小原公公擡首四望，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響的禦書房中，除了紙張桌椅散發著經歷年歲的沈香外別其他異樣，他悄然將沈子瑜那道密折塞進了衣袖之中。

……

夜半風涼，這時節晚上睡覺還是要蓋一床厚被的，不然第二天鐵定要感冒。不過小原公公的房間裏卻空無一人，早在宮門下鑰之前他就出宮了，還特意跟內侍總太監告了個假。

在指定的客棧中跟穿著一身黑色鬥風衣戴帷帽的沈王爺會了面，沈王爺這一身嚴防的裝束顯然是怕被人認出，連小原公公都差點沒認出來。

安靜的客棧上房中，只有一燈如豆輕輕跳躍著火苗，屋裏的擺設也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四根獨凳，靠窗的下面有一個小書桌，上面除了擺了一盆開得正茂盛漂亮的茉莉花外，便別無其他了。

沈王爺的聲音沈沈地：“這麽晚了找我，可是宮中有什麽事？”

如今的沈王爺其實最關心的還是宮中了，他就盼著皇上挺不過這一劫，那他便自然而然成為眾望所歸。

小原公公搖了搖頭：“倒不是，皇上的身體已經好轉了一點點了，我聽他跟幹爹之間談話說是明天便要早朝呢。”

沈王爺楞了一下，皇上的身體慢慢好起來了，而且明天就又要早朝了，他心裏有些失落，但隨即還是淡笑了一下：“嗯，天子身體好起來於國於民都是好事，那你今天找我是為了什麽？”

小原公公將沈子瑜那封密折從衣袖中取出遞給沈王爺：“老爺之前曾經交待過，若是遇到他的東西務必攔截下來，所以我便把這封密折帶來了。”

看到沈子瑜給皇上竟然呈了封密折，同在一個府裏他卻事前絲毫不知，這讓沈王爺確實雙眼一個睖睜驚了驚，隨即拿過小原公公手中的密折拆開了來看。

燈光之下，帷幕之內，沈王爺的表情變得越發的豐富神奇起來，隨著那密折中的內容牽引，他的臉一會兒僵硬一會兒慘白，一會兒又青黑一會兒又漲紅，真像是開了一個變色染坊一般，七彩顏色精彩紛呈的登上他的臉來一通表演。

看罷密折，沈王爺心內惶恐起來，因為這密折之上竟正是如數家珍般的將他十八年家勾結齊家害死自己親弟，妄顧那二十八位敗兵性命，甚至後來還不惜加害那二十八位敗兵者全家的所有事實一一倒出。

他惶恐，不僅僅是因為這些事實差一點點就擺到了皇上的面前，更惶恐為什麽沈子瑜會如此清楚的知道的一切。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又是怎麽知道的，又為什麽知道了卻還能如此安然無恙的跟自己同住一個屋檐下。

沈子瑜的心機究竟深沈到了何種地步他無從想象，但這個人果然成了自己命中之劫，真是可恨當年沒有斬草除根。

“老爺？”小原公公眼見了著沈王爺看了奏章之後就坐在桌旁顫抖著手一動不動，好像是在慌張卻又好像有一些暴戾，這讓小原公公沒由來的也開始有些害怕。

沈王爺這才回過神來，他強自鎮定心神拍了拍小原公公的肩頭笑道：“你果然不負我多年栽培，這一次確實給我帶來了一個極重要的消息，這封密折對我極為重要，你以後也要多加留心這樣的事情。”

小原公公被誇甚是得意，也跟著笑了起來：“只要能對老爺有用就好。”

沈王爺點頭稱讚，但心中卻開始盤算開來，且先不管沈子瑜是怎麽得知這一切的了，但既然十八年的一切早已是兜不住的火，那自己便也沒有退路了，看來只得好好策劃一下逼宮讓賢，趕緊讓自己成為這天下之主才是上上之策了。

……

而向宮中遞了密折之後的沈子瑜接連好幾天都在等宮中傳來好消息，他知道一般密折和加急折子皇上再忙再病都是會過目的，只要看到了自己的密折，皇上即使是不信也至少會召他入宮一趟問一問吧。

或者皇上若是相信便會直接將沈王爺下大牢慢慢審查，自己手中還有陳松死前的書信，這可是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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